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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实生物姚盛:只做follower很煎熬,优胜劣汰是难免的
发布时间: 2022-06-21     来源: 医药魔方

6月初在美国芝加哥召开的第58届美国临床肿瘤学会(ASCO)年会吸引了3万余名医药行业专家人士参与,我国也有超过50家药企的研究成果在大会上发表。ASCO大会的主角由肿瘤领域的专业医生,以及在此领域投入巨额研发精力的药企研发人员构成,同时也有比如FDA这类的监管机构参与。
君实生物在美国的旧金山和马里兰设有两个研发中心,共有全职员工30余名。今年ASCO期间,君实生物高级副总裁姚盛博士和团队里的另外6位同事亲临现场,并且在会议结束后接受医药魔方独家采访,分享了其ASCO现场参会感。


姚盛博士

见证肿瘤治疗方式的变迁

医药魔方:姚博士您好!您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ASCO的?

姚盛:我最早开始关注ASCO应该是2010年,那时候还在学校里做转化医学研究。之所以关注,是因为我当时参与的一个分子标记物(biomarker)的I期研究首次在ASCO报道。这个分子叫MDX-1106,就是后来大家熟知的PD-1抗体药物nivolumab。

在此之前,我参与临床会议的频次相对较少,主要是参加像AACR这类偏早期学术性会议。之后每年对ASCO都保持密切关注,一般现场参加,前两年由于疫情只能远程参会。

医药魔方:连续参加这么多年,哪一次让您印象最为深刻?

姚盛:2010年第一次参加,是让我印象最深、记忆犹新的一次。因为在此之前,虽然免疫检查点抑制剂,比如针对CTLA-4的ipilimumab已经在ASCO上披露过几次,但针对PD-1的免疫检查点抑制剂是首次报告。一些企业大概也是听到2010年的那个报告后启动PD-1抗体项目,2014年niovlumab和pembrolizumab陆续获批。

2014年被行业普遍视为“免疫治疗”开启的元年。比较巧的是,我也是在2014年年初加入君实生物的,此后我和同事每年都会参与ASCO。从2014年到2021年,免疫治疗相关内容几乎每年在plenary session(全体大会报告)占重要部分,年年都有重磅的III期临床试验结果披露,我们去年就有一项鼻咽癌国际多中心III期研究(JUPITER-02)入选。总的来说,这八年间用“免疫治疗大爆发”来形容也不为过。

另外,我们还观察到一个小现象。其实在2014年之前,ADC药物也曾掀起研发热潮,但是这股热潮很快就过去了,或者说被免疫治疗的光环盖过了。而到了今年,靶向治疗和ADC又重回ASCO热门报道了。

医药魔方:回过头来看,参会心态发生了哪些变化?

姚盛:连续关注了ASCO十多年来,个人心态确实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。2010年首次关注时,ASCO对我来说是一个新鲜事物,是每年一次的全球肿瘤界医疗和制药领域重磅的年度盛宴。参与的前几年主要以学习为主,有很多高度期待的临床试验,其中有惊喜,也有遗憾,尤其是看到那些经过多年努力最后不得不以失败告终的试验。
整体上能很明显感受到,在业界的共同努力下,这十多年来肿瘤治疗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各类肿瘤患者的生存期因治疗方式的变革而不断提升,比如2010年之前,晚期黑色素瘤治疗后的总生存期(OS)基本在一年左右,免疫治疗开始应用之后,实现五年生存的患者变多,肺癌的OS也至少翻了一倍。同时也看到不少技术和疗法的兴替,比如像ADC,研发似乎也有一定的周期性。

医药魔方:您的团队今年去ASCO现场的情况?有哪些参会任务?

姚盛:君实生物目前在美国设立了两个研发中心,主要覆盖了从药物早期发现开发到后期的临床阶段工作,全职员工一共有30多人,此外临床和注册工作还配置了大量的顾问。

今年,我们美国团队一共有7位同事现场参与ASCO年会,主要是肿瘤医学、临床运营、转化研究、注册这几个职能构成的。不过今年与往年相比情况特殊,ASCO自疫情以来首次开放了线下参会。由于国内研究者无法来到现场,我们同事承担了20多项壁报的讲解和交流任务,我几乎都抽不出时间听其他报告(笑)。

除了特瑞普利单抗,我们今年也有一款全球first-in-class BTLA在研产品icatolimab在大会上发布了两个壁报。从fast follower,到现在真正能做出自己的first-in-class,这是中国创新药发展进步的一个“缩影”,我们也感到很自豪。

医药魔方:就现场参会感受来讲,今年有哪些不一样的体会?

姚盛:个人感觉恢复线下会后,无论是口头报告还是壁报讨论,还是很火热的。医生们也很高兴,终于有机会面对面地和壁报作者进行讨论。人流量要比往年多,ASCO官方也披露参会人数超过疫情前的任何一年。如果中国研究者能够来,这个数量还会增加很多。

往年一般来ASCO参会的都是研究型肿瘤医生,今年有个创纪录的是,有大量社区型肿瘤医生(community physician)来参会。可能是ASCO大会做了相关的宣传工作,弥补了国际参会的不足吧。

国外社区医院跟国内差不多,一般只是看病,确实也没有时间精力来做研究或者说重心不在研究上。这次ASCO参会,感受到社区型医生的关注度更加前置:以前他们主要关注有什么上市药品可以用,现在他们会关注这些药物在其他瘤种上的应用,同时在新药开发的早期阶段就有一定关注。

免疫治疗渐成标准,靶向治疗热潮重回

医药魔方:免疫治疗今年没有进入大会主题报告,但是ADC似乎突然“火”了?

姚盛:对。今年大概是十年来首次没有免疫治疗III期试验入围plenary session,相对比较沉寂。这些年来,我们看到免疫治疗的治疗基线不断前移,已经逐渐实现了从末线、一线、辅助、新辅助的转变过程;同时也是从单药到化疗,和标准疗法联合,以及到新的疗法联合的转变。可以说,免疫治疗已经成为“璀璨的星星”,变成大家都接受的,甚至像传统放化疗一样的标准治疗了。

今年的“头条位置”让给了其他新兴疗法,不仅仅是ADC药物,而是整个靶向治疗再次成为热点,这点感受还是很强烈的。

医药魔方:为什么ADC能够重回热潮?

姚盛:ADC虽然在2014年之前热过一阵,但直到2020年只有T-DM1一款药物获批。最近两年才陆续有了几款ADC上市。之前批的少,主要是它的毒性瓶颈没有被克服。
在过去,ADC技术还未成熟的情况下,在很多靶点上无法达到很好的长期遗留效果,即使产生了一定效果,也很快产生耐药,或者对正常组织的毒性太大,无法继续用药。
这次的ASCO上,HER-2 ADC取得了很大的成功。是否能延伸到所有靶点还有待验证,不过这一结果证明有这种可能,因此ADC又焕发青春了。

医药魔方:除了DS-8210之外,还看好哪些ADC开发?

姚盛:随着科学家们在有效载荷、连接子以及旁观者效应(bystander killing)研究上的积累,使得行业对ADC设计上的认知发生了变化。DS-8201的开发,改变了大家对HER-2靶点的认知,同时还将带动后面一系列ADC药物的发展。

Nectin4 ADC在获批之后,现在头一次在免疫和化疗耐药UC患者里,对比化疗显示出了OS优势,这也是很重要的一个进展。咱们国产的HER-2 ADC RC-48也在HER-2(1+)也就是HER-2低表达的尿路上皮癌显示很好的疗效,这跟DS-8201在HER-2(1+)的乳腺癌里的表现有点异曲同工。采用叶酸受体的ADC治疗卵巢癌也取得了有进一步结果。所以ADC,我觉得今年还是比较闪亮的。

另外,如果从瘤种角度分析,今年是乳腺癌的大年,多个研发药物都是在乳腺癌领域取得成效。除了三阴性乳腺癌外,乳腺癌的十年生存期已经提高到90%以上,随着HER-2,HER-3 ADC,TROP-2 ADC新疗法发现,这一数字还将继续提升,并且让乳腺癌患者在一线二线失败之后,有了更多更好的治疗方法。

医药魔方:您当时在DS-8201报告现场吗?除此之外,还有哪些让您印象深刻?

姚盛:我在现场。今年的plenary session DS-8201算是最亮眼的,大家都起立鼓掌了。这个研究确实很大地扩展了HER-2靶向治疗的获益人群。

另外我印象比较深的,报道得比较多的还有一个研究,秦叔逵教授领衔的III期研究用EGFR抗体尼妥珠单抗联合化疗治疗K-Ras野生型胰腺癌对比化疗,有了显著的OS提升。我觉得这个还是挺受关注的,因为胰腺癌确实一直没有好的治疗方法,尤其是OS提升方法,非常非常稀缺。虽然K-Ras野生型只是一小部分人群,但确实是给这部分人群探索出一条新的延长生命的方法。这虽然是个纳入纯中国患者的研究,但是在现场还是挺受关注的。

今年其他小分子靶向治疗也是蛮多的。比如说第二款KRAS G12C抑制剂(Mirati公司),也显示出不差于Amgen的KRAS抑制剂的疗效。还有多个EGFR抑制剂,比如专门针对exon-20插入突变的EGFR抑制剂,EGFR/cMet双抗,都显示出进一步疗效。另一方面,FGFR抑制剂在胆道肿瘤的结果也有进一步明确。

医药魔方:就像您说的,除了HER-2靶点新的应用场景,大家可能也在考虑其他靶点是否可行。您觉得需要考虑哪些点?

姚盛:根据目前的研究,业界逐渐达成了一个共识,一款好的ADC药物可能需要旁观者效应,这跟以前的概念有所区别。相应的,检测方法也需要跟上配套。
HER-2表达药物的市场最大,目前也取得了成功。但是,ADC的治疗窗很大程度上是由靶点在肿瘤组织和正常组织表达差决定的。每个靶点都需要单独评估,每个ADC都有它的复杂性。

并且跟精准诊断技术的提高也有关系。你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群?能否找到合适的伴随诊断试剂盒也会直接影响临床研究的最终结果。

联合疗法是大势所趋

医药魔方:DS-8201的最新临床试验结果披露后,对您们研发开展有何启示?

姚盛:我认为靶向治疗因为它低毒精准的特点,现在技术上又解决了细胞毒性问题,接下来5到10年都会是热点。

靶向疗法的治疗窗有很大的想象空间。以前认为ADC药物有毒性限制,首先成药就是非常难的,其次应用也会比较有限。回过头看,可能还是技术层面的不成熟。现在ADC找到了一个相对低毒有效的剂量,只要正常组织和肿瘤组织有差别,基本就有成药可能。

这个(研究)之后,业界对整个ADC领域所有靶点都会再捋一遍。根据新的概念,以前认为不能靶向的,现在又能靶向了。所以对于整个靶向治疗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,存在一系列的机会。

君实从5年前开始也开发了自己的ADC平台,在这个领域有了长足的进展。我们的Claudin18.2 ADC已经进入临床,Nectin4等一些其他的ADC也会逐渐进入临床。同时与我们成熟的免疫治疗结合开发联合治疗,我们觉得这个领域还是有很大发展前途的。

医药魔方:ADC具备跟免疫疗法联合的潜力吗?

姚盛:ADC相当于定向化疗,针对特定单一的肿瘤抗原或者肿瘤靶标。几乎所有ADC都很难避免诱导耐药的问题,因为它把阳性细胞都杀光了,最后的阴性细胞或者耐药细胞就会长出来。尤其是早些年开发的ADC出现逃逸突变的概率特别高,后来开发出有“旁观者效应”的ADC后,这种逃逸就没那么快,但是基本上用一段时间还会出现。

从机理上看,免疫治疗与ADC结合的优势很明显。ADC的定向化疗功能起效块,可以大量减瘤负荷,释放出很多肿瘤抗原,再利用免疫治疗调动机体多维度靶向的免疫反应,产生长期免疫记忆,肿瘤产生逃逸的可能性变小。

尤其今年ASCO上就有两个例子:RC-48联合特瑞普利单抗,Nectin4 ADC联合帕博利珠单抗,均在一线UC治疗领域取长补短,获得了非常可观的效果,目前都进入了III期阶段。所以ADC和不同免疫治疗药物联用,都有可能取得协同增效的结果。相信未来还会看到更多其他靶向治疗和免疫治疗的联合。

医药魔方:最近整个资本市场的行情其实并不是太理想,对一些需要持续融资的biotech可能也不太友好。您觉得接下来怎么去突破这个寒冬,或者会有哪些标志性的事情?

姚盛:我觉得现阶段可能对于follower来说是一个寒冬。要是企业没有找出很好的,有独特性的新药,很难吸收到进一步的资本投资了。另外一个,国内资本寒冬可能还是因为国内医疗市场没有预先想得那么多,开拓海外市场非常重要。所以一个企业想要发展,海外的拓展以及对于新的治疗方法和手段的开发都很关键。

国内的药物研发经过近5年到10年,基础架构已搭建得相对完善,咱们有研发first-in-class药物和生产的能力了。中国做出全球first-in-class药物只是一个时间问题。
健康是永久的话题。我还是很看好这个行业的发展。当然,周期性的调整,行业内的优胜劣汰都是难免的。单纯做follower确实机会不大,所以一定要从全球着眼,要做first-in-class治疗药物或治疗手段。这是必须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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